空气污染如何影响平均寿命：来自环境经济学的解释

穹顶之下的中国，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空气污染的危害。来自环境经济学家的研究发现，空气污染确实对居民健康和平均寿命产生了不利影响，这一影响主要是通过引发更多心肺疾病导致的。

中国社会在过去二十年里获得了巨大的发展，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中国人均寿命在这期间增长了5.4年。然而，这个看起来不错的寿命增长，比起同期的台湾地区、韩国和日本来得都低——虽然这些地方的经济增长大大低于中国大陆。更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人均寿命的增长大部分源自减少贫困人口之后婴幼儿死亡率的下降。相对而言，成年人寿命的实际改善并没有统计数字看起来那么美好。

究其原因，中国的空气污染问题可能是罪魁祸首。作为经济发展的副产品，严重的空气污染在低收入发展中国家里广泛存在，然而一直缺少详实的污染、寿命和疾病数据以供学界分析。此前，陈玉宇和李宏彬发表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上的文章借助“烧煤供暖以淮河为界”这一政策进行研究，发现在烧煤供暖会降低人均寿命五年。令人震惊的结果引起了多方辩论，关于文章的批评一方面在于方法论上的缺陷，例如断点回归的结论只能应用于淮河两侧的城市而不是整个南北方，对生活环境有顾虑的人群会主动进行迁移等。更重要的是，这篇文章并没有直接检验空气污染是如何影响人均寿命的，以及对于不同年龄的人群有何不同的影响。

为了解决上述两方面的问题，Ebenstein和何国俊等学者（论文下载）从中国国家疾病监测点获得了各地的平均寿命数据，将每个城市（观测点）的平均寿命数据与中国环境年鉴中各地的空气污染数据相匹配，进行微观经济学分析。他们发现，空气污染显著阻碍了中国人的健康改善。

他们的证据来自于两方面。一方面，长期观测表明，由污染导致的死亡率下降比其他死亡原因要缓慢得多。换句话说，由心肺疾病（cardiorespiratory illnesses）导致死亡的人群比例飞快上升。

另一方面，文章作者检验了不同城市的收入、污染和健康水平的差异。他们运用横截面上的回归模型发现，重度污染会降低人均寿命，但是并非直接降低每个人的寿命，而是通过增加心肺疾病实现的。一阶差分模型结果表明，对于长期处于空气污染下的人群而言，空气中PM10（包含了PM2.5）的浓度每增加100μg/立方米，人群（包括出生婴幼儿）的预期寿命减少1.5年；而对于5岁以上的人群来说，预期寿命减少2.3年；每十万人中由于心肺疾病致死的数目增加79人。

拿青岛（位居全国空气质量改善程度较好的四分之一）和武汉（空气质量改善程度较差的四分之一）作具体的例子来说，青岛的PM10指数降低了67.9μg/立方米，而武汉只降低了19.2μg/立方米。根据模型推断，在由空气质量改善而提高的平均寿命上，武汉的全部人群（包括婴幼儿）比青岛要少提高0.75年，而对于5岁以上的居民来说，这一数字是1.11年。

这篇论文从环境和健康经济学的角度提出了“寻找空气污染致病途径”的问题。尽管没有明确指出，但是该文“空气污染主要是通过增加心肺疾病死亡的途径降低平均寿命”的结果暗示空气污染的主要受害者是那些易得心肺疾病，或者是已经罹患心肺疾病的人。这个结论也意味着空气污染程度较高的城市应该增加在心肺疾病方面的医疗预防和保障投入以保障居民的福利。

柴静的《穹顶之下》让空气污染再次成为关注热点。正如@Stanford于洋所提醒的，“记者的职责是提醒人们注意问题，不应苛责其呈现的完整性。那么研究者的责任就是接棒记者，呈现更完整和深刻的事实。”我们不应止步于声讨两桶油、煤炭企业、汽车，也不应该简单化伦敦治理雾霾的过程，而应该深入讨论空气污染对健康和寿命影响的具体机制，影响规模和后果程度。

参考文献

Ebenstein, A., Fan, M., Greenstone, M., He, G., Yin, P., & Zhou, M. (2015).Growth, pollution, and life expectancy: China from 1991-2012.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Papers & Proceedings.

（编辑：wenq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