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丨中国养老金收入的性别差距

 

　　随着生育率的快速下降以及子女外迁，家庭在养老支持的作用逐渐减弱，公共养老金在决定老人的生活水准中开始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然而，女性老人的养老金收入远远低于男性，这对老年女性的生活水平带来重大影响，特别是在丧偶之后，女性老人生活水平下降更大。在女性预期寿命更高，且丈夫平均年龄更大的背景下，女性成为高龄老人的主体，养老金性别差距对老年人生活水平的影响更为凸显。

 

　　从我国的养老保险制度看，无论是保障水平较高的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还是广覆盖的城乡居民养老保险，其参保条件和领取资格都是“性别中性”的，特别是待遇较高的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退休金取决于参保人的缴费额和缴费年限，与性别无关。那么，貌似“性别中立”的养老保险制度，又如何产生了养老金收入方面的性别差距呢？

 

　　在发表在Feminist Economics《女性主义经济学》2018年的论文中，赵锐和赵耀辉两位作者，使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2013年的数据，研究了我国老年人养老金收入的性别差距，养老金包含了机关事业单位退休金、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和各类居民社会养老保险项目。总体来看，在我国60岁以上的人群中，女性每月的养老金收入为411元，男性为833元，女性不到男性的一半；女性领取养老金的比例比男性低了6.3个百分点（男性为75.4%，女性为69.1%）。

 

　　究其原因，首当其冲的是领取养老金类型的不同。众所周知，各个类型的养老金保障水平存在巨大差异，机关事业单位和企业职工的养老保险水平远远高于居民养老保险。男性领取高水平养老保险的比例大大高于女性：11.8%的男性和4.8%的女性领取机关事业单位退休金，19.1%的男性和11.9%的女性领取城镇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另外，即便领取了较高水平类型的养老金，女性得到的钱数也低于男性。对于机关事业单位退休金的领取者，男性每月领取数额的均值3162元，而女性只有2592元。对于城镇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领取者，男性每月领取数额的均值2109元，而女性只有1744元。

 

　　为了确定每种因素在男女养老金差异中解释力度的大小，两位作者进行了Oaxaca分解。结果表明，在60岁以上的人群中，男女养老金收入的差距，四分之三可以由他们领取养老保险种类的差距解释，另外四分之一的差距可以归因于在特定的养老金项目中，养老金收入的性别差距。

 

　　为什么女性更少得到企事业退休金呢？作者发现，女性受教育程度较低解释了一部分，但是退休前的就业部门解释力度更大。对于在得到企事业退休金的职工中，女性退休金数额更低的解释，作者发现，大约三分之一的差距是由于女性工龄少，以及退休前工资水平低。退休前工资水平定义为45岁时的工资，来自CHARLS生命历程调查（2014年）的数据。

 

　　该研究的结论强有力地说明，在劳动力市场中出现的性别差距，至老年时期将转化为养老金收入的性别差距。劳动力市场上的性别差异，表现为女性较少进入正规部门就业、养老金缴费年限低、工资水平低。究其原因，除了可能的就业歧视以外，第一是由于女性承担更多家庭责任，影响了就业年限、工资水平、就业部门。此外，男女法定退休年龄的差异，直接导致女性的工龄被强制缩短，并且由于在退休时点工资仍然处于上涨时期，过早退出不仅损失了工龄，而且导致计算退休金的退休时点工资水平低于男性。

 

　　对此，作者提出了三项建议。首先，鼓励女性到正规部门就业，增大领取城镇职工养老保险的比例。阻碍女性在非农和受雇部门就业的一个重要的障碍是缺乏子女照料。因此，提供幼儿照料服务将有助于提高未来女性的养老金收入。

 

　　其次，延迟女性的退休年龄。当前的退休政策规定女性比男性早五年或十年退休，这是女性养老金水平低下的重要原因。在现行的养老保险制度下，延迟女性的退休年龄，可以延长女性的缴费年限，从而增加基础养老金数额。

 

　　最后，给定女性因家庭原因牺牲了自己的劳动收入，我国应考虑允许女性分享丈夫的养老金。如果养老金收入纯粹由个人在劳动力市场上的贡献决定，女性退休后的养老金收入必定会较低。在很多发达国家，如果女性退休金低于丈夫，可以选择拿丈夫退休金的一半或者自己的退休金；或者在缴费阶段，国家替从事育儿活动的母亲缴费，从而承认他们对社会的贡献，缩小未来养老金收入的性别差距。

 

　　文章来源（点击链接打开论文）：

　　Rui Zhao & Yaohui Zhao (2018) The Gender Pension Gap in China, Feminist Economics, 24:2,218-239. 

 

　　来源：“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微信公众号；作者：赵耀辉